邱聿沒想到, 他還能蘇醒過來。

他很了解這個世界到底有多殘酷，他和慕飛白在變異森林的中央區域落入天坑的那一瞬間，他就知道, 等待他的只有死亡。或是被變異獸分食，或是在濃度超高的侵蝕中變異——總之，他絕對不可能活下來。

但事實是, 他活下來了。

不僅他活下來了，就連慕飛白也還保持著呼吸和心跳, 只是高燒還沒有退去，整個人的氣息都是滾燙滾燙的。

落入天坑的一瞬間，邱聿下意識把慕飛白護在了上方, 所以此時此刻, 他是充當了肉墊墊在對方身下的。

好在天坑底部布滿了厚實而柔軟的腐殖質, 洞口也不算太高，他並沒有摔成重傷, 只是身上難免有些泛疼。

邱聿緩了一會兒，見慕飛白仍昏迷著，他不敢耽擱太久, 咬牙將人再次背在身上, 打算去周圍尋找水源——如今也顧不得這裏的水源是否幹凈了，變異不變異要看概率和運氣，可若是再不給慕飛白降溫, 這孩子就要燒死了！

眼下已經入夜, 天坑裏面更是沒什麽光線，邱聿只能靠摸索與聽聲辨位前行。幸運的是, 這片天坑並不是完全封閉的, 兩側山壁又比較陡峭, 對聲音的反射非常清晰，倒是給邱聿投石問路提供了方便。

邱聿背著慕飛白，腳下踩著柔軟的腐殖質，一邊從口中發出清脆的彈舌聲，一邊依靠回音大小辨別天坑中障礙與通路的位置。

直到回音顯示前方驟然開闊，邱聿上前兩步，腳下忽然踩進一汪液體之中，攪出波浪碰撞的聲音，他才驟然松了一口氣。

上天竟是眷顧他的，給了他這麽好的運氣，這裏居然真的有水源。

邱聿小心翼翼地將慕飛白放在地面，然後俯身去觸碰腳下的液體，很快，他的手指便被一股清涼溫和地包裹住。他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水，湊到鼻尖聞了聞，沒有發現任何異味，踟躕片刻，又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口。

這看起來似乎有些魯莽，但的確是野外生存時，用來辨別水源是否汙染的正確步驟——被侵蝕變異汙染的水源會產生各種各樣奇怪的氣味，入口也會有或辛辣或苦澀的變化。

對於註射過抗侵蝕藥物的人來說，只舌尖接觸一點點被汙染的水是不至於感染變異的，所以，在野外行軍的時候，大家都會用這種方法判斷水源是否可用。

只是，他們如今身處侵蝕變異的中心，先前還有同樣註射過抗侵蝕藥物的戰友突然變異，所以其實，這種判斷水源狀態的“正確步驟”早就不安全了。

但邱聿沒有辦法。

慕飛白需要冷水降溫，而他身上還有許多傷口，如果水源不安全，對慕飛白來說將會更加致命。

好在，似乎從他們落進天坑開始，運氣就意外地不錯。

池水清冽，沒有任何古怪的氣味和味道，是如今野外非常難得一見的幹凈水源。

邱聿連忙把慕飛白抱過來，替他脫掉衣服，把他的身體浸入這一汪清涼的水中，然後邱聿又用脫下來的衣物吸滿了水，覆在慕飛白滾燙的額頭上，試圖加速降溫的過程。

如此不知過了多久，邱聿忽然感覺到泡在池水裏的身軀微微動了一下，緊接著，一只胳膊緩緩繞上了他的腰肢，然後猛地將他攬進了滾燙的懷抱。

邱聿嚇了一跳：“飛白？”

沒有人回應，耳畔響起的只有略微急促的喘息聲，帶來熾熱的氣流，撲在他頸間的皮膚上。

腰間環繞的手臂越收越緊，邱聿又喚了慕飛白幾聲，見對方一直不回應，他只好擡手覆在慕飛白的臉龐，撫摸著他的五官，最終確定，慕飛白並沒有完全清醒，而更像是處於一種陷入幻覺的狀態，能夠行動，卻對自己的行為完全沒有意識與控制力。

這樣的情形邱聿以前也見過，野外變異植物多種多樣，即便是無毒可食用的東西，有時候，吃下去也會讓人產生短暫的幻覺。

可惜，慕飛白身上的熱度還沒有降下去，還不能離開用於降溫的水池，邱聿只好一邊哄誘一邊安撫，並繼續用衣物沾了冷水幫慕飛白擦拭額頭和臉頰。

慕飛白將人緊緊抱在懷裏，呼吸愈發靠近邱聿的頸窩。

忽然，邱聿感覺到什麽柔軟濕潤的東西觸碰在了他的喉結，帶來一陣滾燙的溫度。腦子裏懵了一瞬，他才意識到那是慕飛白的嘴唇。

邱聿試圖把人推開，卻沒想到，慕飛白感覺到他的抗拒，反而變本加厲——腰間倏然一緊，然後是天旋地轉，邱聿整個人被慕飛白翻身按在水池邊，然後激烈的親吻便不容反抗地落了下來。

“唔！慕飛——唔！”邱聿試圖掙紮，“你特麽——放唔！放開我！”

心下的震驚無以覆加，邱聿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。

此時此刻，在被慕飛白死死壓制住的時候，他才驟然發現，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居然已經有了如此磅礴的力量，不知何時居然早就悄然超過了他。

而且，這孩子怎麽會……真的對他有這種心思？！

不，不會的，慕飛白只是被幻覺影響了。

他不可能，也不應該，對養大他的自己產生這麽強烈的……這種感情。

就在邱聿想要努力說服自己的時候，慕飛白忽然開口了。

“哥……”他嗓音嘶啞，卻又極為繾綣，“邱聿……哥哥。”

邱聿心口一沈。

這回他騙不了自己了——哪怕慕飛白陷入了幻覺，想要抱著親吻的人，也的確是他。

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？

這孩子，是什麽時候對他產生了這種想法的？

“嗚，哥哥……”慕飛白一邊親吻邱聿，一邊嗚咽著，“好久了……好久好久了，我好想你……”

他迷迷糊糊地纏著邱聿，緊緊抓住邱聿的手腕：“哥……”

（審核同學，這裏喊哥哥只是年齡關系，不是親哥）

邱聿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。

不然，他怎麽可能放任慕飛白抱著他撒嬌，他居然還放任慕飛白拉著他的手胡作非為。

慕飛白的吻淩亂地落在邱聿的額頭、臉頰、頸側和唇上，邱聿腦子裏亂糟糟的，雖然沒有回應，卻也並不想反抗。

……為什麽？

邱聿心裏其實已經隱約有了判斷。

但他一時不太敢確認，慕飛白是否真的對他有更深一層的渴求。慕飛白到底只是因為發熱和幻覺才會這樣，還是真的對他……

然而就在下一秒，慕飛白忽然做了一個令邱聿渾身僵硬的動作——冰冷的水下，兩人的身軀之間本來還存在的一層織物遮擋，竟被慕飛白猛地撕開了。

接下來的事情，慕飛白熟練到令邱聿膽戰心驚。

……

……過了不知多久，黢黑的山洞裏，淩亂的聲音終於停歇。

慕飛白輕輕吻著懷裏的人，呼吸漸漸平息的時候，意識也終於緩緩凝聚。

他終於清醒過來，發現這裏還是那個災難肆虐的世界，而並非方才夢中那片星海與溫泉酒店，他懷裏的人也並非方才夢中的——他的Oga。

慕飛白猛地顫抖了一下，嗓音裏盡是恐懼：“哥？邱聿？！邱……”

他慌亂地用手去摸懷裏人的臉，確認對方的確是邱聿，這才松了口氣，卻又很快再次緊張起來：“我……我對你……”

邱聿伏在水池邊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啞得不那麽厲害：“……小混蛋。”

慕飛白從沒這麽慌張過。

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齊腰深的冷水中，想道歉，想認錯，可喉嚨裏卻好像堵了一塊石頭，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。

他清楚地知道，這個世界的邱聿對他還沒有那方面的感情。

他原本的計劃是慢慢讓邱聿感受到他的情愫，循序漸進地讓邱聿接受他的感情……可這個世界太操蛋了，戰爭與災難總是在打斷他的計劃，戰友之間可以交托性命的情誼，也總是讓他的努力顯得並非有多特別。

所以他一直都知道，他距離讓邱聿對他動心還有很遠很遠……

可是，他居然！

居然在渾渾噩噩的時候，就這麽草率地把人給辦了！

這種意外情況就算在他還是Alpha、邱聿還是Oga的時候都沒有發生過！

他怎麽能？

他怎麽敢的？！

慕飛白恐慌得渾身都在發抖。

他很害怕，害怕邱聿會就此厭惡他，會徹底拋棄他，會去找個姑娘在一起，證明這只是一次意外！

沒有絲毫光線的黑暗中，一只冰涼的手忽然探過來，順著他的身體攀援向上，最後覆在他的額頭。

慕飛白僵在原地。

邱聿的聲音裏透著疲憊，卻又帶著欣喜：“退燒了……太好了，你沒事，沒有變異……身上還有哪兒覺得不舒服嗎？頭還暈嗎？”

慕飛白楞了半晌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：“你不生氣？”

邱聿低笑了一聲：“生什麽氣？”

慕飛白囁嚅：“我剛才把你……那什麽，我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……”

邱聿打斷：“沒什麽。我身體好，你又很小心，我沒受傷，放心吧。”

慕飛白默然。

自然心裏還是有些忐忑——雖然邱聿沒生氣，可好像也太無所謂了一點，該不會，根本沒把這次意外當回事吧？

這種發展當然也不是慕飛白想要看到的。

“對了，幫個忙。”邱聿忽然道。

“……什、什麽？”慕飛白咽了咽嗓子，“你說。”

“我自己不方便，你來，”邱聿語氣平靜，仿佛在說什麽理所當然司空見慣的事，“幫我把你弄進去的東西弄出來。”

慕飛白整個人都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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